今年“生成式AI”爆發以來，關于消滅記賬、對賬，甚至消滅財務的言論不絕于耳，不少新興科技勢力也紛紛入局。在AI時代，如何回歸業務和財務的真價值？本文將從認知升維層面，就重構從“數據到知識”的價值創造新路徑作深度闡述。
今天談這個話題，并不僅僅是由于上述的技術風潮，更源于以下幾重底層邏輯：
第一，在企業數字化進程中，我們特別強調“財務與供應鏈”的基礎性作用。這并非否定其他領域（如MES、WMS、APS等）數字化的重要性，而是基于一個現實：當前絕大多數企業的業財一體化應用情況不盡如人意，亟待改造升級。業財一體化也是其他領域數字化流程的地基。俗話說地基不牢，地動山搖，AI時代更是如此，在向往宏大的AI場景之前，解決基礎問題更重要。
第二，相對于技術的演進，企業應對“破壞性”時代技術的關鍵在于，要認清技術解決自身問題的價值回報，也要認清緊迫程度。例如外部的款、票、稅、檔的電子化環境已經形成，監管主體已經以“大數據”服務及監管企業，如果企業還在傳統的手段下，甚至證據鏈都是斷的，都是手工事后“追溯”、“拼湊”的，將是巨大的“風險天窗”，近期發生的很多“研發費用”的稅務稽查就是此類問題的集中體現。其實，遠不止研發費用的稽查，還有發票合規、個稅處理、福利處理合規、銷售合規、不同促銷手段合規等等。
此外，業務的劇烈變化也要求財務隨之轉型。眾所周知，今天的“業務”很難，客戶需求多，行業內卷大，技術更新快，但無論業務如何調整，財務都應該如影隨形，無論是電商、定制化生產、跨境經營還是創新業務，都要求財務具備新的能力予以支撐。例如成本的準確可靠計算、報價定價與要素價格及匯率波動的聯動，以及針對定制化業務中研發與制造資源的動因分配成本管理。外部世界已邁入AI時代，業務模式不斷革新，而許多企業卻仍停留在原地。傳統財務能力難以適應這些新型需求，這也構成了企業內生性的、剛性的AI應用需求。
對于外部的監管規則以及業務的發展要求，財務往往少有“說不”的權力，但“適者生存，以變求發展”是行業共識，所以主動求變、借力新技術重構能力以適配外部環境，成為支撐業務發展的必然選擇。
一、財務在AI時代的智能，正在經歷倒退
直接談財務的數字化很多時候難以被認可，但相對于業務和監管的“level”，這兩者是財務相關的內外價值錨點。一直以來財務和業務是一體兩面，企業與監管環境需要動態適應。
過往，財務環境是相對穩態的，在財務電算化的三十余年以來，財務數字化一直是走在企業所有職能數字化的前面，甚至因標準化高、自動化率高而率先跳脫出來。但今天面臨著整體在價值層面“倒退”，過往的自動化率高是由于業務相對穩態帶來的，但業務更卷了。早些年，在相對穩定預期的市場內，要素價格、組織、生產和工藝都是相對穩定的，因而利潤也是相對穩定的；但今天這些都在變化，例如，一家佛山的制造客戶會關心在小數點后4位里面淘金，成本如何更精細；無錫制造企業客戶受大宗原材料價格波動困擾，核心訴求是提升報價響應敏捷度。同時，因為“外部的監管”在過去是漸進變化的，雖然每年有各類財稅細則補充，但整體是穩定的，但這些年外在監管變化的積累，正在經歷量變到質變的轉化，具備了完整的“款、票、稅、檔”鏈條監管及風險預警的能力，很多企業還沒習慣“以票控稅”的時候，就實現了“以數治稅”。
例如企業的研發費用在享受政府加計扣除優惠的同時，企業是否有完整的“證據鏈”是環境適配下的生存之道。此類的問題還有很多，在宏觀的稅務層面，國家制定了大量的約束項和激勵項，前者約束企業費用成本的扣除比例，例如廣告費用、傭金費用、招待費用、研發外包費用、福利費用，引導企業發展；后者則是鼓勵企業的行為，例如研發投入、設備更新、公益捐贈等，這些稅會差異具有杠桿效應，如處理得不嚴謹或不合規，都會引發潛在的外部風險，企業首要的底層認知是需要建立完整的證據鏈，但絕大多數企業對此認知不足。
幾乎所有的企業內部業務變化，財務都需要有所對應。業務快速變化下，對于財務的能力建設，此前固化的標準化體系，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阻止改變的“負債”，而這種業財不合拍下的矛盾正在進一步加劇，也在加大外部的風險。例如，當下大家都在談“不出海就出局”，但是一出海，涉及到的財務能力要求也會同步產生，這不僅僅是海外各地的準則稅制發票。如今各國都在建設電子發票以及稅務大數據，都有明確的發票及稅務合規規則；同時，稅收協定下的貿易路徑規劃，利潤的分配及留存策略，這些都會決定財務對于內部交易的數量及價格等的處理，還涉及到各個國家及準則下財務賬的出具。
面對多品種小批量的訂單報價需求，傳統上認為成本僅由“料、工、費”構成，而實際情況則復雜得多。企業在前幾年大規模擴張期間，大量引入固定資產，這一舉措推高了固定成本基數及日常分攤壓力。在報價時由于環境預期的關系，固定成本在很多場合下很難直接被全部消化，實際層面更多的考慮是變動成本，報價只要覆蓋變動成本便可能接單，超出變動成本的部分則用于彌補固定成本，而非只有賺錢才接單。這也是業務變化及實際需要的財務能力。但現實中，在 “料工費” 的成本結構里，能將費用按 “變動屬性” 科學拆分的企業并不多。在各種環境下傳統的信息系統如果不能夠智能地適應，并且輸出這類數據，企業便只能依賴人工來解決問題。
除了業務的波動，也需要注意合規，上述的研發費用、電子檔案化、四流合一、標準成本還原等等都是，很難一一列舉，這都需要系統性的變化，需要創新手段的應對，所有這些挑戰，無論是外部還是內部，都在不斷的變化，最后都會影響利潤，形成低利潤下的“內卷”。財務絕對不可能在業務轉型過程中獨善其身，而當下信息系統的顆粒度又不能夠支持這種業務的落地和新合規的環境，那財務人只有一個辦法，通過人工處理讓業務上路，所以為什么說財務人員這幾年一定是“倒退”的，也是這個原因。
二、企業桎梏的突破
轉型是一個需要精算的過程。因為無論如何轉，需要考慮的是資源投入，以及轉型后的具體價值，因為轉型也是有成本的，資源是有限的。接下來通過幾個實際場景，來梳理一下整體的脈絡。
第一是轉型的現狀，我們都在談各種各樣的人工智能技術，要把財務釋放出來去做更高價值的事情，但是問題在于，為什么沒有釋放出來？在與客戶的接觸中，我們發現財務需要天天處理各類報表、發票、銀行流水異常，針對業務的變化人工應對核算和報告，處理很多數據項。在這種情況下，財務往往難以轉型。
突破發展瓶頸首先要突破資源約束，很多技術的釋放，本質是數據資源在智能能力驅動下的創新使用，其核心是數據作為生產要素充分釋放其內在價值。比如“票不落地”，針對外部環境的“多流合一”要求，在大數據下每個企業近乎是透明的，企業需要有應對能力并融入到業務中。例如業務發生后，業務數據、款項數據、發票數據、報稅數據，報稅的相關優惠政策也是數據，國外的準則其本質也是數據要求，對于這些數據，我們應該盡可能避免人工處理，因為人工處理帶來的問題是效率低，不增值。所有的企業都應該識別一個問題，我們有限的財務資源被耗在哪了？我們需要正視，通過AI技術，提升自動化智能化的相關運用，進一步提升憑證、對賬、報表等核心環節的自動化率，以及對業務支持的自動化能力，已是必然選擇。這類場景的數據的可獲得性高，處理規則確定性強，場景多樣，這正是智能系統的強項，也是當代企業發展的基本規則，數據和算力本就是相輔相成的，數據層面的問題，終究需要通過算力（含算法）來破解。
第二是重構成本優勢，在經典的競爭優勢理論中，企業通常通過兩種方式來構建自身的優勢：差異優勢和成本優勢。事實上，成本本身也可視為一種差異。差異優勢依賴于獨特能力，而成本優勢則首先需要體系的完善。在當前供求結構背景下，成本優勢已成為業財轉型的一個核心方向，這是今天整體供求結構決定的，成熟市場是買方市場，而新興市場眾多參與者加入，也會形成新的供求結構。
盡管在轉型過程中，業務與財務往往都會向成本優勢的目標妥協，但傳統的成本管理方式并不一定帶來真正的成本優勢。這正是當前需要核心對齊的問題，也暴露出業務需求與技術實現之間的鴻溝。例如，在固定成本占比較高的結構中，銷售報價更應基于變動成本制定，或至少披露變動成本部分，以支持決策者做出更靈活的選擇。
在制造環節的成本降低方面，部分企業會引入作業成本管理。但這一方法本身也有成本：成本動因的設定與分解需依賴大量數據支撐。如果企業未能對關鍵成本項進行細致的歸集與分配，尤其是占比較高的部分，就很難實現有效的成本控制與優化。例如在多品種、小批量生產模式下，工藝調整費用和研發投入等額外成本占比較高，卻缺乏明確的成本分配項目及標準，通常只能采用“大鍋飯”式的粗放分配方式。這樣一來，高附加值的定制訂單與大批量常規訂單在同一套成本分配規則下，可能造成該盈利的訂單未盈利，而不該盈利的反而盈利，最終導致成本信息的扭曲，影響企業經營決策。這類問題在制造業中尤其突出，甚至引發“激勵不相容”現象——因扭曲幅度可能遠超預期。要徹底解決，需依賴更豐富的數據、更強的算力，以及適配多場景的算法（即多種成本計算邏輯）。同時，隨著各類費用在成本中的占比逐漸上升，缺乏精準的算法還會導致目標成本難以落實。
關于目標成本，需認識到企業產品的成本約七成在研發階段就已確定。因此建議在新產品開發階段就引入目標成本管理。對老產品而言，在競爭日益激烈的環境下，若成本無法超越對手，同樣面臨被淘汰的風險。因此，企業應逆向推導成本，不斷拆解、挖掘潛力，將成本目標逐級傳導并對齊，最終落實到各成本責任單元。總之，成本優勢應融入企業價值鏈的每一個環節，是財務與業務在多場景下的深度整合，也依賴于多維度數據與精準算法的系統結合。
第三是合規式創新，其核心在于使財務體系能夠有效適配業務創新，這與“成本與財務的適配”共同構成企業必須面對的兩大課題。當然，創新本身依賴多種技術手段，但這并非我們討論的重點。從財務角度出發，這一問題主要涉及核算層面，例如研發費用的管理，同時也關乎經營會計與管理會計——比如應如何定義研發所帶來的商業成功。前者（核算）要求具備完整的立項、投入、分攤和歸集流程，以確保企業符合加計扣除等法規要求，從而優化稅負結構；而后者（經營與管理會計）則需解決如何定義新產品及舊產品改進的成功與否。這需要更精細的數據顆粒度，甚至突破傳統核算假設，例如不僅關注收入與成本，還需考慮大量原材料和產成品庫存所占用的資金成本——這類信息將在經營會計中體現，并且由于服務于經營決策，其對報表時效性要求極高。同時，揭示問題并不是最終目的，當業務的銷量或價格未達預期時，如何依然保障利潤？這就需依賴動態預算模擬能力，以及有效的費用控制機制。核算、經營會計與管理會計在創新管理中構成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其核心在于企業的數據基礎、管理意圖，以及基于不同意圖所提供的信息支持。
總體上可以發現，財務所謂的“穩態”往往仍局限于傳統核算框架，但如今無論是資源分配、成本控制還是創新推動，都需要新方法和新手段的突破。這也正是我們強調必須更新財務系統的原因。上述觀點也在相關的外部研究數據中得到了進一步驗證。
AI不應該替代財務，那些宣稱 “AI 將替代財務” 的觀點，實則暴露了其對財務的認知局限：他們眼中的財務，仍停留在 “準則如何落地” 等基礎執行層面，卻對財務為業務創造的核心價值缺乏深刻理解。我們堅定地認為，AI 是釋放財務價值的，但前提是 “穿越泥沼”，確保自身不陷入認知或實踐的困境中。
三、新業財EMAI，重構戰斗力
如果把企業比作一輛車，在穩態的高速發展市場上，就像行駛在8車道或12車道的高速上，只需踩油門保持時速120公里就能順利前行；但是事實是很少有這樣寬敞的道路，客戶需求不斷變化，對手競爭激烈，產品種類愈加繁多，所面臨的要素價格也持續波動，這些因素共同構成了充滿“起伏”甚至急“彎”的道路。若缺乏新的技術手段，就如同在這樣的起伏路況中行駛卻沒有亮起的路燈，企業卻仍不得不向前行進。這個時候盲目加速到120公里是不現實的。由于缺乏審慎態度且無法準確評估訂單，在固定成本（包含剛性人工成本）占比高的結構下，多少企業因此折戟沉沙。不論國內還是國外，新的外部財稅環境正類似于我們身邊的“天眼”與“交警”，提醒我們必須系好“安全帶”。在這樣的形勢下，我們唯有主動改變自己。
為了更好地理解這個體系，我們梳理了企業業財AI的架構圖。最底層是支撐體系，技術是幫助企業走出任何周期的決定性因素。在當前環境下，業務場景不會減少，報表不會變簡單，會議也不會縮減，但技術平臺可以實現這些場景的自動化與智能化支撐，從而幫助企業擺脫“內卷”的困境。這并不是簡單的企業職能裁剪，而是借助技術為企業打開更充分的想象空間。
在基礎層之上，是新的合規層，即記錄體系，由于外部財稅環境不斷變化，我們根據業務承接與監管要求，將這一層劃分為兩個子層：第一個是“票不落地”。在這一層實現收支、發票、稅務、檔案的端到端一體化，使企業能夠滿足各類外部合規要求，具備完整的證據鏈能力，并大幅減少人工操作。例如實現發票真偽識別、自動計稅報稅，以及在底層技術支持下的稅務風險提示。第二個是“智能核算”。引入事項識別機制，適配多維核算體系，以響應外部環境與業務變動，以及因這些變化所產生的企業管理對核算的新需求。主要包括如政策合規帶來的研發費用、海外稅制、數據資產、融資租賃等新核算場景，同時也涵蓋由企業業務變化引發的核算體系調整，例如多國貿易下的跨國多法人結構、企業內部事業部與產品線核算體系、多維成本體系下的成本核算，以及組織架構動態調整所需的追溯機制等。
再往上是業財體系，即作戰體系，這個體系的核心邏輯是一切為了業務成功，一切為了“打贏”。傳統上財務以記錄為主，前述的智能核算也主要承擔新場景與新管理帶來的核算需求，但財務本身也應支持作戰。因此，我們將與業務緊密相關的成本、費用，以及響應業務變動的項目財務納入該體系。具體包括：成本，即上文所談到的成本優勢構建；費用則需特別強調，現代企業需具備全成本思維，費用管理覆蓋廣告、促銷、培訓、福利等，甚至財務融資所帶來的費用也不容忽視。由于費用涉及范圍廣，它同時也是合規風險的高發區域。業務與財務的融合體現在多個關鍵環節，例如訂單報價、項目概算和預算管理等，這些都是財務支撐業務的核心能力。而業務端在技術賦能下也需更加敏捷，包括拓展連接邊界（如廣泛對接供應商、通過條碼實現“萬物互聯”），以及對市場變動的快速響應（如滾動銷售預測機制）。這些都依賴于數據對經營資源占用的優化，或用阿米巴模式中的說法，叫做“筋骨強健”——即持續減少浪費和庫存，從而構建起企業的核心業務能力。
最后，作戰體系中的業財融合更側重于一種能力形態，需要通過做厚業務數據來夯實基礎。而要充分發揮這類能力，還須依靠更強大的“算力”。因此，需將AI深度融入作戰體系，我們稱之為“嵌入式AI”，并依托大模型與企業知識構建各類代理（agent），共同形成AI時代全新的業財能力體系。
??本文內容來源于金蝶中國助理總裁、金蝶云·星空產品市場與解決方案部總經理李成冬，在領先業財城市峰會中的主題演講實錄。
下篇內容為實操篇，敬請期待。
